我心中的爸爸---成庆泰
| 来源:海洋所 成秀兰【字号:大 中 小】
爸爸离开我们已经26年了,但爸爸的影像却时常在我脑海中出现。今年是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成立70周年,我将心中的爸爸写出来,既是对爸爸最好的纪念,也是实现了我多年来的一个心愿。
爸爸1948年赴法国留学,1951年获巴黎大学理学博士学位。在获得博士学位的当年,爸爸毅然回国,投入到建设新中国的滚滚洪流中去。
1951年年底,爸爸奉调到在青岛的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海洋生物研究室(今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)工作。为了全身心地工作,爸爸让已读中学的两个姐姐留在北京,带着妈妈、我和妹妹、弟弟来到青岛。爸爸安排我们住下后,就去上班了。爸爸工作很忙,平时白天忙了一天,晚饭后还要去办公室加班。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见到爸爸。有的时候十天半月也见不到爸爸的身影,问妈妈,说出差了。后来才知道,爸爸的工作是海洋鱼类分类和我国海洋鱼类资源调查,这就要经常到沿海各地采集鱼类标本。一来二去,爸爸的足迹遍布渤海、黄海、东海、南海的海港、渔场、渔村,对中国各海区鱼类进行了大量调查、采集工作。
为了科研工作,爸爸做出了巨大的牺牲。1953年,爸爸与同事在外地进行海洋调查时,奶奶病重住院。爸爸与奶奶的感情非常深厚,出差或是下班回到家中,总是首先去看望奶奶。接到电报,爸爸恨不得立即飞回家中,但是考虑到自己的工作无人可接替,便决定留下来坚持工作,直到奶奶去世爸爸都没能回来见奶奶一面。
文革后期,爸爸到西沙群岛采集标本,中央电视台播放了爸爸工作时的录像新闻。当时我们家里还没有电视机,是心田研究室的领导告诉我们的。我们既骄傲又担忧爸爸的身体,因为当时爸爸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,有多种疾病缠身,在远离大陆的西沙海上工作是多么的不容易啊!可是爸爸心中只有工作,他说:“我虽然做过南海鱼类资源调查,可是没有去过西沙,有了这么难得的机会,我怎么能不去呢?”外出调查回来,爸爸又忙着整理资料,白天在办公室干了一天,回家吃了晚饭回办公室接着干,常常星期天也不休息。正是由于爸爸对我国沿海鱼类资源进行了认真详实的调查、采集,获得了极为丰富的资料和样本,并辛勤耕耘,才能单独或与他人合作,先后撰写出版了《黄渤海鱼类调查报告》、《南海鱼类志》、《东海鱼类志》、《中国经济动物志—海产鱼类》、《中国海洋鱼类原色图集第一集》、《中国动物图谱--鱼类第四册》、《中国南海诸岛海域鱼类志》和《中国鱼类系统检系(上下册)》、《山东鱼类志》等专著,以及30多篇论文,为中国海洋鱼类分类区系研究奠定了基础。
长期超负荷的工作损害了爸爸的健康,使他患上了高血压、帕金森综合症等疾病,难以外出进行调查。在这种情况下,爸爸转向中国古代鱼类史的研究。爸爸查阅了2000余册中国古代典籍,辑录了大量的卡片资料,又考察了近年来出土的大量鱼类化石,开始编写《中国鱼类学史纲要》。当时爸爸的帕金森综合症已经很严重,只好请舅舅来帮忙记录整理文稿。爸爸写字说话都很困难,费了好大劲写出来的字潦草得别人难以辨识,说出来的话别人也很难听明白,特别是遇到一些专业名词和文言词语,往往忙活了半天,才弄清楚几个字。就是这样,爸爸凭着不屈不挠的精神和顽强的毅力,于1992年最终完成了这部8万余字的专著。这部著作得到世界著名的中国科技史专家李约瑟的肯定,将其列入他主编的《中国科学技术史》中。可惜的是,爸爸没有见到出版就于1994年去世了。
爸爸出国留学期间,留在国内的妈妈和4个孩子全靠中国科学院每月发给的400斤小米维持生活。所以爸爸对共产党和新中国,怀有深深的感激之情,凡是党的号召,政府的决定,他都会积极拥护、支持。
50年代初期,我们一家七八口子,全靠爸爸一人的工资生活。后来街道上动员妈妈出来工作,妈妈很喜欢这份工作,一来可以学到本领,二来也可以挣工资贴补家用。没过多久,海洋所的领导知道了这件事,以组织的名义动员妈妈留在家里,并说党给你的任务就是做好家务,照顾好老人、孩子,让爸爸专心工作。妈妈开始想不通,与爸爸商量,爸爸说:“听领导的意见,你就不要出去了。”1959年,我高中毕业,我想学生物学,与爸爸商量,爸爸很高兴,说:“女承父业,好!”那年中央音乐学院提前招生,考场就在我就读的二中,我平时喜欢唱歌,对中央音乐学院怎么招生考试感到好奇,因为提前招生不耽误正式高考,于是抱着体验一下试一试的想法报名参加了考试,没承想被录取了。当时青岛考区声乐只录取了我一个人,我感到既自豪、高兴,又放不下心中想当生物学家的理想,仍想参加高考。可是老师却对我说:中央音乐学院提前录取了你,就是说党要你去学音乐。爸爸知道后,毫不犹豫地说:“党让你去学音乐,你就去吧!”我大学毕业后,爸爸支持我报名支边到内蒙古工作,将他和妈妈结婚时的虎皮褥子送给我,让我在内蒙古安心工作。所有这一切,在今天看来并不是完全正确,可是爸爸当时都是真心实意地这么想这么做的,因为他热爱党,一心想做一个共产党人,即使在各种运动中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到不公正的对待,这种信念从来也没有动摇过,直至晚年终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
爸爸对工作认真负责,在学术上孜孜营求,在生活上则非常低调,随遇而安。吃饭,妈妈做了什么,爸爸就吃什么。穿衣,也不讲究新旧好坏,一件毛衣穿了多年,破了补补再穿。
虽然进了洋学堂,又出国留过学,但从小接受传统文化熏陶的爸爸,为人处事,处处表现出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风范。爸爸教育我们要孝敬长辈,并身体力行,为我们做出了榜样。1950年,爷爷回到原籍居住,由于解放前参加地下工作,享受政府土地代耕的待遇,生活有保障,爸爸仍然时常给爷爷寄钱寄物。奶奶跟我们一起生活。爸爸下班回家,首先要去给奶奶请安。奶奶的房间里有一个小盒子,里面的点心从不没有断过。爸爸去外地出差,都要买当地的特产小吃带回来送给奶奶。爸爸与妈妈,一个是留洋博士、研究员,一个是没进过学堂的家庭妇女,差距极大,但他们相濡以沫,相亲相爱,相互尊重,晚年爸爸时常对妈妈说:我的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。
与同事相处,爸爸一贯秉持待人以诚的原则,并尽力帮助别人。1985年,爸爸应邀参加在日本东京召开的第二届印度洋-太平洋国际鱼类学会议。当时海洋所一位临近退休的研究员也想参加这次学术会
议,但因名额所限无法报名。爸爸一方面向所领导反映情况,一方面直接与日本有关方面联系,终于为他争取到一个参会名额。
这就是我心中的爸爸,爱国,爱党,爱工作,爱家人,爱同事,永远
以一颗爱心示人的爸爸。
作者简介:
成秀兰,成庆泰先生的三女儿,系北京军区空军政治部转业退休干部。
2020年3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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